我没有过母亲节的习惯,不给我的妈妈过,也不给我自己过。

  前几天在朋友圈里看到有朋友转发三毛的《紫衣》,写她一直觉得她的母亲就是个“母亲”,生活在大家庭里,不怎么说话、大半天都待在厨房里,忙一个孩子又忙一个孩子,看着伯母的眼色讨生活。可是,这样的母亲忽然坚持要去参加同学会了!而且为了同学会精心地准备衣服、食物,热烈地盼望着那一天。

  接下来这个散文就像小说了:她母亲的愿望当然不能实现,而且像电影里的“最后一分钟营救”那样,同学会的当天下暴雨,她母亲带着她和姐姐坐着三轮车赶到约会地点的时候,集合的大巴车已经在雨幕中开远了。她那一向安静的母亲忽然在雨中狂喊着同学的名字,“严明霞——魏东玉——胡慧杰——等等我呀——我是进兰——缪进兰呀——”

  居然给看哭了。想了想原因,大概是因为孩子“失学”快半年了,每天带孩子,于是终于和旧式妇女发生了强烈的共鸣。

  

  和孩子分分钟在一起才发现有很多事情并不是自然而然就会的,除了学习需要教,很多日常生活常识也需要一一告诉他。比如洗抹布的时候如何扩大摩擦面、增加摩擦力,反复示范仍然学不会。煮好的鸡蛋要马上丢在凉水里浸中国代孕合法吗泡,才能好好地剥下皮来,但下次仍然是嘴巴里咝咝哈哈滚烫地在手里甩来甩去地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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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当做看不见也完全可以,但是看到了,总忍不住要说一句。如果朋友之间也这样,那肯定是个招人讨厌的朋友了。

  于是我做家务的找人帮生孩子时候也终于想起来处处都是我妈妈教我的:切茄子的时候要先用刀跟把茄子把“铿”掉,然后再削皮;炒完茄子得好好刷锅,要不炒下个菜会发黑;炖冬瓜不能等到出水再放酱油,那就“水包子气”了;挑葱得捏捏葱白,“死筋的”不能买。

  人类的孩子长大实在是需要投入太多,不像野地里的花朵,它们不认识自己的妈妈,也不需要。

  

  作为女人总是有一把蛮荒的力气和感情,不知该如何抛洒。那日看着躺在床上几乎和床一样长的小孩忍不住质问:你为什么不再是个宝宝了?明明不久之前把你放到床上,你就满床乱爬,床就像你的运动场呀……

  你讲不讲道理?

  ……

  这样的话闷在心里起码有一万次,只不过说出来两三次而已,但两三次也就让小孩不耐烦了,不耐烦到脸上的小豆豆都在放光彩。

  男性生平接受到的第一次痛苦的质问、不讲道理的反反复复的质问,来自他的母亲:你为什么不再是个宝宝了?以后他还会被其他女人(们)反反复复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再爱我了?”这类问题中心思想都大同小异,没什么意思。

  

  前几日回家看望我九十多岁的姥娘。姥娘的寂寞在于她仍然犀利,刻薄起人来句句都是金句,但是能听她说话的同龄人都已经死了。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清,走路需要拐杖慢慢挪移,唯有大脑还那么清楚。这是最大的孤独、最彻底的囚禁,不应该称它是“寂寞”。

  她只能和小辈凑合着聊聊天,就当是自言自语了。她说那时候穷,穷到什么分上呢?一分钱都没有。我妈还吃奶的时候,有一天她忽然想去赶集。想了半天,抱起孩子就去了,从集头走到集尾。有人给我姥爷报信,说你媳妇带着孩子赶集去了,我姥爷还不信:一分江苏代生孩钱没有赶什福州试管助孕,写在做“失学”儿童妈妈的第五个么集?后来我姥爷跑到集上,找到母女俩,给她们赊了一男性助孕方法个烧饼。“你妈妈牙长了半拉,啃不动,流了一烧饼口水。我把烧饼吃了。”我姥娘说。“那时候没钱,过得可是真高兴。每天抱着你娘,摇摇纺车,烧烧锅,跟唱着过一样。”

  每年母亲节,看到任何有关母亲赴美生子弊端的文字都毫无感触,像完全没看到一样。在我心里,做母亲算是一种绑架,赋予它多么美好的词汇都掩饰不了它只是一种动物本能。做了动物本能要求你做的事,就默默把它做完。每天做,每小时做,每分钟做,一边做一边撤退,把自己撤退得越好的母亲就越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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